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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9日，距離2019新年僅剩兩天，香港電影導演林嶺東在家中去世。
一切都來得如此突然。最近幾個月，他正在籌備新片，準備來內地拍一部講述家國情的主旋律電影。
曾與徐克、杜琪峰齊名的林嶺東，可能對如今的內地影迷來說並不十分熟悉。但對於痴迷港片的觀眾來說，林導的去世意味著一個時代的終結。
他的「風雲三部曲」《龍虎風雲》、《監獄風雲》、《學校風雲》不僅是港片影迷心中永恆的經典，更以獨樹一幟的「林氏美學」引領香港電影步入熱血時代。
憑藉「風雲」系列，林嶺東成為公認的「暴力片之王」、「警匪教父」。
極度崇拜暴力美學的昆汀曾列舉自己崇拜的香港導演，除了眾所周知的吳宇森，就是林嶺東。1992年昆汀的《落水狗》，甚至照搬了林氏作品《龍虎風雲》的結尾。
《龍虎風雲》vs《落水狗》
在電影殿堂里，林嶺東早早佔據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藝術生涯曾經歷過那麼多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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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想過一輩子做電影」
這是個天生就該做導演的才子。
為人津津樂道的是，在走上導演道路之前，林嶺東曾經畢業於無線藝員訓練班，與周潤發還是同一屆學員。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從台前轉做幕後，在片場摸爬滾打，還赴加拿大學習電影製作。
回到香港的林嶺東，在港片大熱的年代很快有了自己拍片的機會。而讓其名聲大噪的作品《龍虎風雲》的誕生，更是個美麗的意外。
《龍虎風雲》劇照
彼時一籌莫展的林嶺東突然想起一宗劫案，親自到法院旁聽審判，發現這些他人口中的「悍匪」卻其貌不揚。何不塑造一個有仁有義的小劫匪？靈光乍現間，已完成了影片劇本。
國外的學習經驗使林嶺東將當時在香港並不流行的薩克斯用於電影配樂。這也是林嶺東承認的「第一部屬於自己的電影」。
《龍虎風雲》發哥形象
就在這部作品之後，他和吳宇森一起掀起了「英雄片」潮流。兩個人的相同之處，是對於暴力極具藝術化的處理。監獄風雲里的幾場對決，至今還是教科書級的動作群戲。
不同之處在於，吳宇森浪漫寫意，他殘酷寫實，甚至達到用暴力探討社會問題，極具社會寫實性。
也正因如此，《學校風雲》上映之後引來諸多爭議，遭遇禁映和大幅裁剪，一向以真實暴力鏡頭示人的林嶺東成為香港電檢的重點關照對象。而在此後的時間裡，該片被認為是林嶺東最深刻的作品之一。
《學校風雲》劇照
遺憾的是，性格倔強的林嶺東因此心灰意冷，跌入谷底的他之後其實沒有再達到當初的輝煌。
此後他嘗試過闖蕩好萊塢，但脫離香港文化的林嶺東陷入了創作的窘境。他就像一顆離開土壤的樹，停止了朝不同方向延伸的可能。
他曾表示，逐漸淡出導演行列是自己主動而為之，在電影圈浮沉20餘載，他覺得自己已經害上了心病。或許，通過「逃離」來重新為自己充電會是不錯的選擇。
林嶺東與多年好友杜琪峰
直到1997年，回到香港的他以《目露凶光》和《高度戒備》，讓當年的老觀眾們想起了曾經驚艷全港的林嶺東。
重回香港影壇的林嶺東似乎換了一個人，儘管其後陸陸續續也有接拍電影，但他再也找不回當年拍攝「風雲三部曲」時的感覺。在2003年與尚格·雲頓完成第三次合作後（《叛獄狂飆》），他一度與電影失去聯繫。
2007年，他與杜琪峰、徐克合作完成了《鐵三角》，但這很難說其中誰的風格更清晰一些。當初的海報文本，似乎也暗示著林嶺東的角色：只不過是順應兩位老友，順帶客串了一把導演。
他還拿自己和好友杜琪峰、徐克打了一個比方：「我們一起出道，一起走路，認識，大家好開心。有一天，他們去爬更高峰了，我不願意，我喜歡在山下，我喜歡看樹，看山，看水。但是有時候，可能有個機會，透過樹縫上看到在高山上，我的朋友差不多都到山頂了，是另外一種感受。」
後來他也曾拍過《謎城》（2014）和《衝天火》（2016），片子反響不大，但依然是熟悉的林氏風格。
林嶺東曾說，「我從沒想過一輩子做電影」，但實際上，他從不曾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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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美學的開創者
「電影對於我好像一個愛人，」林嶺東在接受媒體訪談中，坦言道，「我拍電影時，猶如入魔」。
生活中林嶺東溫和低調，在片場卻脾氣火爆，正所謂不瘋魔不成佛。
林嶺東工作照
「風雲」系列在內的林氏電影，大多為黑色暴力影片，融合乾淨直接的暴力，冷峻寫實；又絕不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凸顯著世俗世界中難能可貴的俠義與仁愛。
彙集三教九流的《監獄風雲》中，黑幫老大、街頭混混無所不有，表面風平浪靜實則弱肉強食的叢林。
影片中林嶺東更是破天荒的放入一曲《甜蜜蜜》，阿正和獄友們在新年夜裡伴著歌曲翩翩起舞，像刺入殘酷的監獄生活背後的一束光，這個橋段至今被引為經典。
《學校風雲》被認為過於暴力，但對林嶺東而言，他只是在追求一部自我可以接受的電影，影片中的暴力從來不是為了展現暴力而暴力，只是用較為極端的方式去反思當下的社會和制度。
《學校風雲》劇照
偶爾想想，《學校風雲》當初不被審查局責令整改，林嶺東或許會遵循自己的風格，「風雲」系列也不會只有三部，更不至於在90年代就以半隱退的狀態，給曾經的港片時代留下一個無法彌補的遺憾。
對於香港電影來說，林嶺東是毫無疑問的開拓者之一，他的風格後來被無數人學習，甚至包括昆汀。他的電影藝術，在時間的流逝中收穫越來越多的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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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三十年，英雄遲暮
林嶺東生於1955年，已到了耳順之年。距離最後一部「風雲」系列也過去了三十年，在這漫長歲月里，林嶺東幾近半隱半工的狀態。
直到老友杜琪峰突破尺度的《毒戰》在內地順利過審，才把蟄伏已久的「殘酷美學」掌門人林嶺東帶回監視器前。
但熟悉林嶺東真刀真槍硬核口味的觀眾會發現，其後的《謎城》、《衝天火》慢慢起了變化。
《謎城》講的是林嶺東最擅長的犯罪故事，地點仍在逼仄的香港，動作戲流暢給力，只是江湖中狹路相逢、義薄雲天的兄弟豪情變為古天樂、余文樂同父異母血濃於水的兄弟情。
《謎城》劇照
《衝天火》更是一改往日的冷峻，開始了攻克癌症後幾近科幻的題材。張靜初、郭采潔等女明星的加入也增多了影片女性的戲份。
對於親情的增加，林嶺東將其歸因於自己的生命體驗。「年紀大了，就知道親情更可貴。」將更多的時間留給家人，等孩子上了大學再復出工作，便會把自己的感悟映射到電影里。
年紀漸長的林嶺東，愈發珍惜自己的生活和家庭，也與不少當初好友的人生軌跡就此錯開，唯有祝福彼此。
左起第一為林嶺東
去世之後，我們感動地發現，林嶺東以為走散的那些朋友，實則從未走遠。
林嶺東的去世，引起了娛樂圈好友的集體悼念。李冰冰、佟麗婭、張靜初等不少合作過的明星表達了對林導去世的哀悼，任達華親自幫忙辦理後事。
「烏鴉」張耀揚聽聞噩耗，爆喊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之後大哭：「他一手捧紅我，這個我一輩子都會記住，我經常想找機會報答東San（林嶺東昵稱），還沒找到機會。」
張耀揚與林嶺東舊照
而林嶺東成就的，又何止一個張耀揚。一部《龍虎風雲》不僅讓林嶺東斬獲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還成就了周潤發的第二個香港電影金像獎影帝。
片中周潤發風衣圍巾的造型、銜牙籤壞笑正邪難辨的形象，奠定了其痞帥的角色造型。
《龍虎風雲》劇照
從藝數十載，對於許多人來說，他是伯樂，對於影迷來說，他更是可敬的導演大師，哪怕港片的黃金時代之後，林嶺東似乎已風光不再。
林嶺東說過，「忘掉以前的林嶺東，才能有新的開始」。一個人受限於一個時代，也代表著一個時代。
在電影界，作為香港暴力美學的引領者，林嶺東是一個時代的記錄者。對於看著港片槍林彈雨長大我們來說，林嶺東用生命體驗去書寫銀幕光影的匠人精神，更像是那個時代的一束光。
下一個時代正在開啟，這是林嶺東所期盼的，也是我們將見證的。他希望我們能忘掉他，輕裝前行；但我們總會記得他，因為我們，總在等待下一個林嶺東。
林導，一路走好。
林嶺東主要作品回顧
《監獄風雲》(1987)
原本打算改邪歸正的阿正，為了替阿耀出頭陷入紛爭，監獄裡暗潮湧動……
《學校風雲》(1988)
校門口發生一宗命案，女學生出於正義感挺身指認，卻讓自己的生活分崩離析。
《龍虎風雲》(1987)
卧底警察與黑幫大佬結下了兄弟之情，他該何去何從？
《監獄風雲2：逃犯》(1991)
被延長刑期的阿正因陷入紛爭不得已越獄，當他回到監獄，一切都將發生變化。
《雙龍會》(1992)
長相一模一樣的鋼琴家和小混混竟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心意相通的他們聯手打擊犯罪集團。
《目露凶光》(1999)
電腦專家意外遭遇綁架，然而獲救之後，他竟彷彿被三十多年前的冤魂附體……
《高度戒備》(1997)
陷入窘境的警察，走投無路的劫匪，誰將在今夜成功達成自己的目標？
《伴我闖天涯》(1989)
警察與一宗命案死者的妹妹相愛，他們所面對的是始料未及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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