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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稼先與楊振寧:只有真正永恒的才是有價值的!

“我父親游歷甚廣。但是我知道,直到臨終前,在他心底一角,始終沒有原諒我的拋鄉棄國之罪。”

著名物理學家楊振寧有個很大的遺憾,就是直到父親去世也沒有獲得父親的寬恕。

楊振寧,1922年10月1日生于安徽合肥;1957年,他與李政道合作,提出弱相互作用中宇稱不守恒理論,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

在接受諾貝爾獎金的時候,楊振寧在致辭中表示,“我深深察覺到一樁事實:在廣義上說,我是中華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產物,既是雙方和諧的產物,又是雙方沖突的產物,我愿意說我既以我的中國傳統為驕傲,同樣的,我又專心致于現代科學。”

1964年,楊振寧加入美國國籍;1965年,楊振寧當選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2017年,95歲的楊振寧正式恢復中國國籍,由中科院外籍院士正式轉為中科院院士。

血濃于水,對楊振寧來說,故土家國之情是他永遠不能釋懷的。

如今在網絡上,楊振寧好像也成了一個“網紅”人物,有很多人都拿他的黃昏戀說事,實際上,這是太過膚淺的作法。

衡量一個人的功過得失,要看他的所言所行所成,從人生的高度、深度和質量上來說,楊振寧是一個真正的物理學大師。

2018年去世的英國物理學家斯蒂芬·威廉·霍金,盡管名滿天下,被稱為“宇宙之王”,但論學術成就,他和楊振寧明顯是兩個段位,要知道,楊振寧是有資格和愛因斯坦相提并論的。

所以說,這樣的人物因為私生活被拿來調笑——而且他的私生活完全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實在是太不尊重,太無知了——愛因斯坦晚年也有紅顏知己(有名有姓的情人就有10個),你能說愛因斯坦不偉大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明星八卦再熱鬧喧囂都是一個肥皂泡而已,抵不上物理世界的一粒塵埃。

這是維度上的差異。

之所以提到楊振寧,是因為先后看到他懷念老友的文章《鄧稼先》、楊瀾的采訪和作家王蒙對他的評價——王蒙稱其為愛國者,但他與鄧稼先不同。

王蒙提到的那篇文章就應該是楊振寧所寫的《鄧稼先》,楊振寧和鄧稼先在北京崇德中學成為同學和好友,后來兩人先后進入國立西南聯合大學讀書,1945年,楊振寧考入美國芝加哥大學物理系,1946年,鄧稼先考入美國普渡大學就讀物理系。

1950年,鄧稼先回國,與楊振寧整整闊別二十年。

1971年,楊振寧首次回國訪問,見到了老友鄧稼先,問及中國的原子彈是不是像美國謠傳的那樣有外國人參與才能夠成功。鄧稼先說他覺得沒有,但是確切的情況他會再去證實一下,然后告訴他。

大約幾天后,楊振寧收到了鄧稼先的一封信,信里說他已證實了,中國原子武器工程中,除了最早于1959年底以前曾得到蘇聯的極少“援助”以外,沒有任何外國人參加。

這封短短的信給了我極大的感情震蕩。一時熱淚滿眶,不得不起身去洗手間整容。事后我追想為什么會有那樣大的感情震蕩,是為了民族而自豪?還是為了稼先而感到驕傲?我始終想不清楚。

這可能就是王蒙說的,以中國的積弱貧乏而能自主研發成功、令楊振寧感動落淚的事情。

說到這里,不得不提下華為,作為中國自主科技研發的杰出代表,華為在核心技術上的苦心研發數十年,都是為中國人大增國運的事情。當然,華為的時代背景和土壤要比鄧稼先等老一輩英雄所面臨的情況要好很多了。

而楊振寧熱淚盈眶不知是為民族自豪還是為好友驕傲,他說自己始終想不清楚,我卻覺得他應該是明白的。

在我看來,上面兩個原因固然重要,但還有兩個因素或許也是楊振寧失態的緣由。

一個是楊振寧的父親,當年他父親曾三次出國找楊振寧做工作,希望他能夠回來報效國家。1997年,在《父親和我》的文章里,楊振寧對此有過描述:

和父親、母親在日內瓦三次見面,對我影響極大。……記得1962年我們住在Route de Florissant,有一個晚上,父親說新中國使中國人站起來了:從前不會做一根針,今天可以制造汽車和飛機(那時還沒有制成原子彈,父親也不知道中國已在研制原子彈)。從前常常有水災旱災,動輒死去幾百萬人,今天完全沒有了。從前文盲遍野,今天至少城市里面所有小孩都能上學。從前……今天……正說得高興,母親打斷了他的話說“你不要專講這些。我摸黑起來去買豆腐,站排站了三個鐘頭,還只能買到兩塊不整齊的,有什么好?”

父親很生氣,說她專門扯他的后腿,給兒子錯誤的印象,氣得走進臥室,“砰”的一聲關上了門。我知道他們二位的話都有道理,而且二者并不矛盾:國家的誕生好比嬰兒的誕生,只是會有更多的困難,會有更大的痛苦。

1973年,楊振寧的父親楊武之去世,楊振寧說父親游歷甚廣。但他知道,直到臨終前,對于楊振寧的放棄故國,父親在心底里的一角始終沒有寬恕過他。這就是根由了。

人生總有岔路口,而鄧稼先更像是代表了另一條路。

或者說,楊振寧當年選擇留在國外固然得到了很多世俗上的東西,但從某種意義上,他也失去了“偉大”的機會。

要知道,他們那一代人是最以為理想獻身為榮的一代人,從小就深受熏陶的楊振寧不會不受其影響。

在他的文章《鄧稼先》里,楊振寧曾深情回憶:

青海、新疆,神秘的古羅布泊,馬革裹尸的戰場,不知道稼先有沒有想起過我們在昆明時一起背誦的《吊古戰場文》:

“浩浩乎!平沙無垠,夐不見人。河水縈帶,群山糾紛。黯兮慘悴,風悲日曛。蓬斷草枯,凜若霜晨。鳥飛不下,獸鋌亡群。亭長告余曰:“此古戰場也!常覆三軍。往往鬼哭,天陰則聞!”

也不知道稼先在蓬斷草枯的沙漠中埋葬同事、埋葬下屬的時候是什么心情?

楊振寧說假如有一天哪位導演要攝制《鄧稼先傳》,我要向他建議采用五四時代的一首歌作為背景音樂,那是我兒時從父親口中學到的:

中國男兒中國男兒

要將只手撐天空

長江大河亞洲之東峨峨昆侖

古今多少奇丈夫

碎首黃塵燕然勒功至今熱血猶殷紅

在給鄧稼先夫人許鹿希的電報與書信中,楊振寧還說道:

稼先為人忠誠純正,是我最敬愛的摯友。他的無私的精神與巨大的貢獻是你的也是我的永恒的驕傲。

稼先去世的消息使我想起了他和我半個世紀的友情,我知道我將永遠珍惜這些記憶。希望你在此沉痛的日子里多從長遠的歷史角度去看稼先和你的一生,只有真正永恒的才是有價值的。

鄧稼先的一生是有方向、有意識地前進的。沒有彷徨,沒有矛盾。

是的,如果稼先再次選擇他的人生的話,他仍會走他已走過的道路。這是他的性格與品質。能這樣估價自己一生的人不多,我們應為稼先慶幸!

為鄧稼先而慶幸的同時,楊振寧是否有過遺憾和后悔呢?我們不得而知。要知道,他本來也是有永垂不朽的機會的。

只有真正永恒的才是有價值的!

這句話代表了楊振寧的核心價值觀,此后楊振寧多有建樹,也可謂是德高望重,但畢竟時過境遷,無論讓父親釋懷,還是比肩老友,都已經不可能了。

事實就是如此,“一生是有方向、有意識地前進的。沒有彷徨,沒有矛盾”的人從來不多。

做人要忠誠純正才會有這樣的資質,就算身不能至,也要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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