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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摘要： 在媒體日，我聽了LG、博世、大陸汽車電子、高通、豐田和三星六場新聞發佈會。之後兩天則在展館參觀採訪，間或參加活動，如英特爾2017年以153億美元收購的以色列輔助駕駛系統公司Mobileye的發佈會。
CES遭遇「小年」？
CES（消費電子展）每年1月在拉斯維加斯舉辦，是世界影響最大的消費產業技術盛會。我從2016年起參加，今年是第四次。
在媒體日，我聽了LG、博世、大陸汽車電子、高通、豐田和三星六場新聞發佈會。之後兩天則在展館參觀採訪，間或參加活動，如英特爾2017年以153億美元收購的以色列輔助駕駛系統公司Mobileye的發佈會。
不少觀展者說，今年CES大的亮點不多，不亢奮，是個「小年」。三星新聞發佈會排隊最長，最被期望，似乎來CES就是看三星的（蘋果不參加），今年又是三星電子成立50週年，但並沒有釋出特別驚豔的產品，智慧互聯（SmartThings）、跨裝置協同、無縫體驗，這都是三四年前釋出過的概念。
是創新在減速，還是創新本身在變化？還是兩種因素都有？
如何看待創新的減速？
其實，創新減速很正常。
首先，過去幾十年由網際網路網路效應和摩爾定律共同驅動的科技創新，正在從IT時代、純網時代，走向與線下世界的連線（網際網路+，+網際網路），以及與線下產業的融合（網際網路化）。
當滑鼠進入水泥，創新主體就回到了線下（如汽車、零售），而線下「關係萬千重」，牽連到社會意義的基礎設施（如交通法規）和各種物質條件（如能源、材料），這和線上上打遊戲、看資訊、玩社交有很大不同。因此創新從快到慢是必然的，短創新要走向長創新。也就是說，短期能見效、速生、粗放、網路效應明顯的創新步入尾聲，未來的創新不是簡單地追風口，而是要鑽油井，要花更長時間挖掘，慢慢進化和突破，也要不斷進行社會化的試驗和調適。
舉例說明。2015年8月阿里巴巴和蘇寧易購互相定向增發，阿里花了283億元入股蘇寧，蘇寧花了140億元入股阿里。截至2018年12月蘇寧已清空阿里股票，累計實現淨利潤141億元。而阿里入股蘇寧時的價格是15.17元，持有18.61億股，目前蘇寧股價不到11塊（期間每股累計分紅0.23元），阿里浮虧明顯。雖說股價有波動，投資看長遠，但很顯然，線下商業的網際網路化轉型與創新顯效慢，要走更長的路。
其次，線上上，網際網路協議是全球通用的連線標準；而線上下，無人駕駛、智慧家居等等，沒有通用標準，各大巨頭都在按自己的標準跑馬圈地，一般生產商則首鼠兩端，既想自己做，又不能脫離巨頭，如同春秋戰國，互相相容不容易，達成一致更難。各行業的智慧連線不可能像PC時代的「微軟-英特爾」，而是汽車有汽車的連線，家居有家居的連線，「一聲令下，萬物一網」還早著呢。智慧家居的連線還相對簡單，汽車真要實現全天候和各種路況下的自動駕駛，而不只是點對點可控路況下的自動駕駛，還很遙遠，硬體上也存在很大挑戰。
大創新與長創新
歷史上，電的發明帶來過一次「大創新」，奠定了現代生活方式的基礎。電燈、電器、電力驅動、住宅革命（通電、通氣、通電話、通自來水和下水道）、交通革命都與此相關。那是以電為介質、一個創新帶動另一個創新、再互相推動、螺旋式上升的創新網路。
現在，則是以資料和網路為介質和基礎的另一個「大創新」。
一方面，相當多行業剛剛開始利用網際網路，離「網際網路化」即把一切活動建構在網上、徹底數字化（being digital）還差得遠；另一方面，線下的數字化、線上化、智慧化，要求在基礎設施、作業系統和技術標準、關鍵材料（如電池）和關鍵部件（如鐳射雷達）等等方面同步突破，最終才能實現關鍵應用（如自動駕駛），繼而推動普遍應用，成為新的生活方式。
這樣的大創新註定快不了，只能走向長創新。當互為條件的各個方面都能得進一寸進一寸，得進一尺進一尺，不斷積累，相互促進，革命性突破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到來，從而讓人類像進入電的社會一樣，步入智慧化社會。
例如，在智慧互聯趨勢下，語音助手（或內建語音的機器人）目前看是最自然和有效的人機互動方式。PC時代，人機互動用鍵盤滑鼠，手寫眼看；移動網際網路時代，通過觸屏裝置，手指和語音輸入，眼睛和耳朵接受；AI時代，人機互動從被動走向主動，語音助手或機器人會準備好你喜歡吃的菜，放你喜歡看的節目；最終，人機互動將通過語音、視覺、觸覺、手勢、情感等各種方式實現，那時的AI助手將擁有全場景的學習、決策和反應能力，成為家庭的成員。但這個進化過程的技術實現無比複雜，距離落地實用還要很多年，是攻堅戰、拉鋸戰。
所以說，創新並未結束，創新依然值得期待，但創新將以更冷靜、聚焦、長久、踏踏實實解決各種難題的方式而展開。
技術基礎的創新
從長創新的角度看CES，在技術基礎和應用場景這兩個層次，各有四個關鍵詞。
先說技術基礎方面的創新。
5G
5G無線技術2019年在全球一些主要國家同時開始推進，同步性要好於4G時代。5G在速度、時延、容量方面的優勢帶來了很多想象力，特別是在手機、娛樂、智慧駕駛和工業網際網路方面。高通宣佈2019年會有超過30餘款終端裝置上市，絕大多數搭載其晶片和5G調制解調器。但2019年只是起步之年，5G真正的高潮要在兩三年後。
AI（人工智慧）
AI無處不在，應用在自動駕駛、智慧手機、智慧家居、可穿戴裝置、監控裝置、機器人、醫療感測器等方方面面。各大巨頭都在競逐AI助手，如亞馬遜Alexa，Google Assistant，三星Bixby，阿里天貓精靈，它們都通過語音喚醒服務或實現遠端控制。AI的另一個普遍應用是機器視覺，可能用不了太久，人臉就可以作為識別碼進行支付。政府則通過人臉識別大量進行覈驗和追蹤。
8K
8K將顯示水平提高到超清，加上超薄、可摺疊、可捲曲的柔性面板，一個顯示器的新時代正在到來。CES最酷的展品之一就是LG釋出的世界第一款量產型卷軸式柔性電視，不看電視時螢幕可以捲起來，消失在底座裡。在未來，智慧顯示器可以掛著，藏著，或裝在哪裏，你停車時前風擋就是電視屏。
新計算
以資料為中心的計算、儲存、傳輸和機器學習，帶來了全新的計算時代。IBM在CES首次公開了一臺獨立量子計算機，用量子力學的能力處理計算。但因為要讓量子位元的溫度保持在絕對零度左右，目前還是在實驗室應用。英特爾與阿里巴巴釋出了一項服務於2020東京奧運會的跟蹤技術的合作，將計算機視覺與AI深度學習相結合，不使用特殊感測器也能從多個標準攝像機中提取訓練和比賽中運動員的3D鏡頭，放到雲上進行實時分析。今天，不僅對算力、演算法有更高的要求，對計算方式也提出了新挑戰。如果所有裝置的資料都是從端到雲，費用之高將不堪承受，所以讓每個裝置自己進行一部分常規計算變得越來越重要，這就是「去中心化」的邊緣計算。
應用場景的創新
再說應用場景方面的創新。
IoT
過去講的IoT是物聯網（Internet of Things），現在是智聯網（Intelligence of Things），萬物智慧互聯。越來越多之前沒聯網的裝置，如機床、汽車、飛機引擎、X光機與CT機，現在都能通過嵌入智慧的模組、晶片或協議等方式聯網，實時線上。谷歌、三星在CES上都展示瞭如何用智慧語音助手串聯智慧產品，比如喊一聲Hey Google，讓它鎖門，調溫度，放音樂，看看後院的情況，它就會把指令傳達到對應的裝置上。
汽車智慧和自動駕駛
自動駕駛、車路協同、無人巴士、汽車通訊、新能源動力，這一切正在重塑汽車和出行。汽車不僅正在成為移動智慧終端，成為電視、電腦、手機後的第四屏，也是辦公、生活和體驗的多場景空間，還是由軟體定義的超級AI計算機。英偉達與戴姆勒在CES上宣佈，將在全車範圍內合作開發基於AI架構的下一代汽車計算系統，一個系統負責自動駕駛，一個系統負責使用者體驗與互動。
數字醫療
2018年「健康與生物技術」是CES的一個展覽大類，今年「數字健康」和「感測器與生物測量」獨立出來，並體現出智慧化和遠端化特徵，如內建心電圖儀的手錶、血糖監測儀、糖尿病視網膜病變人工智慧篩查軟體、內建感測器的數字化呼吸治療儀、遠端患者監測項鍊等等。
機器人
機器人是前幾年的一個熱點，後來似乎不是風口了，但其進化卻在加快。在商用服務機器人、教育機器人之後，人形機器人開始亮相。深圳的優必選（UBTECH）在CES釋出了人形機器人Walker，開門，從冰箱裏拿出可樂，掛東西，跳舞，這背後是數十個感測器、多個CPU核芯、機器學習、續航兩小時的電池以及移動能力在起作用。優必選的機器人已在居然之家的百城千店上崗工作，還將進入一些銀行的線下網點。三星在CES釋出了面向健康、日常生活和零售場景的三款機器人。機器人也在試圖成為物聯網、智慧家居的入口，通過雲端及Wi-Fi、藍芽等連線技術，對家居硬體進行管理。當然也還是一個漫長過程。
綜上所述，5G、AI、8K和新計算是偏技術的創新，IoT、汽車智慧和自動駕駛、數字醫療、機器人是偏應用的創新。兩者之間也不是完全分離的，而是緊密聯絡在一起。例如，以色列的OrCam公司釋出了一款為視覺障礙人士服務的微型可穿戴裝置MyEye2，它繫結在眼鏡支架上，通過內建晶片與AI技術，對攝像頭看到的影象和內容進行解析，再以語音傳達給使用者，這就是將技術和應用完美結合的案例。
中國企業在CES的加減法
今年CES參展企業有4400家左右，比2018年增加了200家；中國企業有1211家，比2018年減少了341家。深圳參展商有500家左右，東莞排第二，有72家。美國參展企業為1751家，中美兩國參展商佔比接近七成。
中國力量的減弱，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受中美貿易爭端影響。往年華為公司都是熱點展臺，氣魄很大，今年華為的兩個展臺（智慧終端、8K+AI）的面積縮小了不少，沒有高管參加，沒有活動釋出。一部分在智慧財產權方面沒有完全把握的中國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也不參加了；二是2018年經濟增速下行，原有的一些參展企業削減了市場預算，放棄參展。
TCL是此次CES主贊助商，其參展面積有1400多平方米，是中企中最氣派的。除TCL外的中國參展企業的展臺都比較經濟、節約，不像前幾年那麼美輪美奐。
在CES上，中國企業第一次做了減法。
保持常態的是聯想、海信、長虹、創維、康佳、海爾、蘇寧等企業以及大量零部件企業。
做加法的則是一批網際網路公司。
京東、美團都是第一次參加CES，京東展示了用於物流的無人機和無人車、倉庫的智慧巡檢機器人、AR試妝鏡和AR購物、區塊鏈商品溯源系統，還展示了一款外骨骼機器人，可以幫助倉儲員工減輕負重，使搬運商品的勞動強度降低80%以上。美團和義大利的意柯那設計集團聯合設計了一款無人送餐車「福袋」，定向解決樓宇內的配送服務。外賣小哥只需要把訂餐拿給「福袋」，然後這一棟大樓內的所有訂餐客戶就交由「福袋」負責。看起來簡單，裏面整合的技術不簡單。
參加過幾次CES的蘇寧此次展示的是全屋智慧與零售業務的互聯互通。使用者以語音形式完成廚房用品下單，蘇寧小店接單後通過無人配送車快速將商品送達。
阿里巴巴是第二次參加CES，釋出了智聯網開放通訊協議IoTConnect，既可以通過Wi-Fi閃聯，也可以通過藍芽mesh技術進行連線。藍芽mesh技術的優勢是自組網、秒配、低功耗、低成本和免密。阿里習慣的打法還是平臺化和建立標準，力爭成為資料入口。
百度有幾千人花了N年時間苦攻AI，功夫不負有心人。此次百度釋出了Apollo3.5版本，可以幫助實現包括市中心和住宅場景在內的複雜城市道路的無人駕駛；百度還發布了智慧邊緣計算產品和智慧邊緣計算開源版本，讓邊緣端裝置有一定的自決策能力。有趣的是，百度智慧雲與英特爾聯手釋出了硬體BIE-AI-BOX，將其裝在運輸車上，可以實時識別渣土掉落，一旦發現就及時提醒司機處理，同時將相關資訊上報給環衛部門。
中國企業中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有聯想。一切都靠計算，而計算總是需要載體的，所以目前PC、遊戲筆記本的市場反而在擴大，對高效能運算、超級計算、邊緣計算、智慧計算的要求更是在猛增。受益於新計算時代的到來，聯想的基本面已經發生了很大改變。聯想不僅是全球PC冠軍，超級計算機的頭號供應商，根據IDC資料也是全球排名第四的雲基礎設施供應商。通過強大的計算能力和計算裝置，聯想正在加快佈局智慧物聯網、智慧雲基礎設施和智慧垂直行業解決方案。最近半年多股價的強勁上漲，表明了資本市場對智慧變革時代的新聯想的預期。
專業細分領域的零部件廠商是中國製造的根基。它們也在創新。廣州博冠光電公司釋出了全球首款8K極高清監控攝像機，解析度是4K攝像機的4倍，是當前主流的1080p全高清攝像機的16倍，而且應用場景非常豐富，如講究場景細節的安防、醫療、教育、科研等等。
客觀地說，中國公司是CES最重要的參與者，但還不是領導者。我們沒有英特爾、高通、IBM、英偉達這樣建立標準和技術基礎的企業，沒有Mobileye這樣在某一領域具有底層晶片能力的企業（它通過路網採集管理系統和車載攝像頭，將包括路標、路上設施甚至垃圾桶、井蓋等細節全部統計起來，形成自動駕駛汽車所需的地圖——全球路書™），也沒有博世這樣在關鍵零部件（微機電感測器）方面有很大優勢的企業。
中國企業有市場、製造和工程師紅利等很多優勢，但缺乏常心，短期思維比較重。希望中國企業不把創新當概念或忽悠，而是在洞察未來的前提下，靜下來，真正投入，以恆心克難攻堅，做「長創新」時代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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