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摘要: 希望與會代表們能夠在全球生物多樣性保護的議題上來自不同國家的代表、原住民對他們保護生物多樣性的文化與傳統進行了介紹
邊會、平行會議、聯絡組都是什麼?
觀察員在會上都幹了啥?
起草並討論檔案的過程中出現分歧怎麼辦?
為什麼每當聽到「Any remarks」,熊貓君的心情既緊張又激動?
最近,全球環境保護領域最重要的兩個國際會議——《生物多樣性公約》第14次締約方大會(CBD COP14)和《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24次締約方會議(FCCC COP24)先後閉幕,各自經過十多天的討論、磋商與修改,大會各締約方求同存異,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
作為熊貓君的「青年觀察員」, 來自外交學院的杜鑫時同學參加了11月底舉辦的CBD COP14,經過反覆的思考與咀嚼,帶來了這篇觀察,將初步解讀國際談判如何進行,以及30多項決議,最終是如何形成的。
在位於西奈半島東南的埃及小城沙姆沙伊赫,每天一早,各國的會議代表、觀察員以及媒體都會按時來到國際會議中心,分別走向「Capital」或者「Summit」這兩個會場,開始一天的工作。爲了加快效率,會議設定的這兩個會場,將分別討論不同的議題,代表和觀察員根據不同的議題參會。
參會的非政府組織在長廊裡呼籲「站起來為地球服務」
會場外,則盡顯著開放和活力。通往會場的長廊兩側,是各個政府和非政府組織的攤位,他們放置展板、分發材料、現場講解以及邀請觀眾互動,來宣傳生物多樣性保護理念,表達對環境問題的關切,其中也不乏尖銳的批評。
參會組織在會場外緬懷2017年遇難的環保主義者
熊貓君也在會場外調皮了一把,邀請剛剛從緊張嚴肅的國際談判桌上走下來的西裝革履的各國代表們,踢了一場「點球大站」。熊貓君其實是想告訴大家,不要忘記我們的目標(goal),希望與會代表們能夠在全球生物多樣性保護的議題上,進行求同存異的對話與合作,「建立自然和人類的全球新協定」。
熊貓君帶領大家一起「go goal」©WWF
會場外的空間也成爲了各個國家、組織表達和交流各種資訊的平臺
除了展示攤位外,會場內還有數十個小會議室用來舉辦邊會、論壇和平行會議。邊會的主題也都緊緊圍繞著主會議的二十多個議題,有自然與文化、海洋生態保護例項、生物多樣性傳播等各種議題,中國履行《生物多樣性公約》的第六次國家報告,也是通過晚間的邊會發布的。這些會議吸引了來自不同國家的NGO成員、部分國家原住民代表以及部分官方代表團成員的熱烈關注,成為交流技術、資訊和經驗的平臺。
一位會議代表正在中國履約報告的發佈會上發問
對於世界各國的WWF同事而言,這也是一個在生物多樣性保護的國際舞臺上一展身手的好機會。六十多個佩戴「NGO」身份掛牌的WWF同事,來自各個國家不同的保護領域,每天都穿梭在會場,傾聽、思考、討論、遊說,把握住一切機會,傳遞來自WWF的呼聲。
國合會與中科院、WWF共同發起的邊會上座無虛席
組織邊會也是WWF在大會上傳遞聲音的重要途徑之一。11月22日,中國環境與發展國際合作委員會(國合會)、中國科學院與WWF在會議中心共同舉辦了「2020後生物多樣性保護研討會」,由WWF全球政策倡導總監李琳博士主持。會上就如何形成後2020生物多樣性保護框架進行了討論。中方代表向世界各國代表介紹了中國的「生態文明」程序,並表示中國對國際合作抱有熱切的期待,希望能夠共同邁進生態文明新紀元。各國代表也就大家關心的問題,如綠色一帶一路、中國公衆參與生物多樣性保護、中國在全球生物多樣性保護議題上的領導力等,進行了充分的交流和討論。
WWF全球政策倡導總監李琳博士主持會議
國際會議的開放與多元,也體現在對原住民等群體權益的尊重和維護上。呼應會議有關傳統技術和原住民權利保護的內容,大會設定了「自然與文化」這一平行會議,來自不同國家的代表、原住民對他們保護生物多樣性的文化與傳統進行了介紹。事實上有關傳統技術與原住民權利保護,離不開最真實的原住民發出的呼聲,他們的日常生活如此依賴自然環境,他們與自然的聯絡比生活在城市裏的人更緊密。
來自印度東北部的原住民納迦人(Naga People)代表,向大家介紹了納迦民族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傳統文化是如何處理與大自然的關係的。原來在納迦人的信仰中,大地就是母親,任何汙染或破壞土地的行為都要受到嚴厲懲罰。
原住民代表在發言©吳弘毅
長達三個多小時的討論中,來自東南亞、非洲、拉美、大洋洲等世界各個區域的原住民(indigenous people)代表齊聚一堂,向大家分享了各自民族的傳統實踐是如何保護環境、保護生物多樣性的。與會代表將討論的共識彙集起來,起草了《關於自然和文化的沙姆沙伊赫宣言》,呼籲在生物多樣性保護的過程中要更注重在原住民的經驗中吸取有益的部分。由於大會快捷有效的會場內外銜接通道,《宣言》在第二天就在正式會議上被全文宣讀,並獲得了來自全體締約方代表的掌聲!
在會場外,我們也看了埃及本土的原住民是怎樣用傳統手工藝講述「生物多樣性」的,這些作品都非常漂亮。盛行於原住民社會的一些傳統技術經過千百年的實踐與反覆驗證,包含著一定的自然規律,在今天仍具有指導人類發展的意義。
埃及本土原住民用多姿多彩的手工藝品展示當地的生物多樣性
開放當然還體現在大會的議事制度上。會議設定了由各國代表組成的工作組(working group),提供聯合國六種官方語言的同傳,觀察員可以在旁觀察。工作組負責起草並初步討論大會檔案(conference room paper,簡稱CRP),組內沒有異議後CRP會由工作組主席(chair)提交給全會(plenary),經一致同意後落錘通過。
當然,如果都這麼順利,會期就不用兩週啦。起草並討論CRP的過程中出現分歧的情況相當常見,爭議的焦點大到要重新書寫某一段落、設定某一新規則的實體性問題,小到是「關注」還是「密切關注」這種宣誓性語句。對文字有意見的國家代表在主席問「對CRP 第xx號第X段是否有意見?(「Any remarks?」)」的時候可以舉手示意,若出現多個國家同時舉手,由主席確定發言順序。
由於保護生物多樣性是一項需要各國在共識下共同努力才能達成的目標,會議最大限度確保能夠聽到並討論來自各國的不同意見,並以此保證最終會議所設定的國際法規則能夠得到切實履行,目標能夠圓滿實現。
COP14大會內場情景©易清
當對行文表述、規則設定等實體問題出現修改意見時,工作組祕書會即時記錄各國意見並將擬修改意見當場再次朗讀,以供各國代表討論能否接受修改。很多時候,對一處規則的修改能夠瞬間引發工作組內的討論熱潮。有的國家不支援修改,有的國家要做出另一種方式的修改,也會有國家不同意新的修改方式。這時候十分考驗主席的邏輯能力與專業功底,需要綜合各方意見提出新的文字建議供代表討論。
每當聽到「Any remarks」的時候,熊貓君的心情都是既緊張又激動,緊張大會能否在本次會議期限內達成一致,也好奇是否會再聽到一場邏輯組織與訴求表達的精彩辯論。
代表們正在激烈討論對珊瑚礁的投資是否能幫助實現多種生物多樣性和可持續發展目標
但在開放討論的同時,工作效率也不能降低。爲了平衡兩者,大會還設定了聯絡組會議(contact group)。與其他工作組不同,聯絡組會議大都設定在晚上,一樣有各國代表出席併發言,以英語為工作語言直接進行討論,不過會議室更小,代表間的距離更近。討論的內容大都是在白天的討論中主席認為分歧較大或者討論還不充分的問題,將相關問題彙總形成「聯絡組關於某議題的無紙質內容」(non-paper for the contact group on ……)在會議官網上釋出,留給聯絡組解決。這樣一來,討論更加集中,發言密度更高。
但即便是在這種小範圍的磋商會議上,觀察員不僅可以列席,還在每一次會議的最後,會留出五分鐘時間允許觀察員發表意見。這些觀察員大都來自環保組織或青年團體,他們持續關注某一議題,在發言中或提出倡議,或表述意見。這種設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幫助與會代表擺脫或有或無的「當局者迷」的思維。
在contact group暢所欲言
熊貓君的「青年觀察員」杜鑫時每天早上都會參與WWF各國同事的早會,交流前一天的工作
生物多樣性是關乎每一個人的議題,也需要每一個人切身投入到其保護工作中去。
從巨集觀角度,如果國家之間沒能形成足夠的、明確的共識,人類還會繼續在保護生物多樣性、拯救我們自身的存亡關頭逡巡不定浪費時間;從微觀角度,如果生物多樣性這一問題還不能深入到民眾的生活和意識,那麼再多的構想也很難達到目的,再細緻的法規也只是推動民眾被動執行,無法動員起社會力量。因此,在解決生物多樣性這一問題的國際會場,開放成了重要內容。
會議需要通過國家之間的開放來彼此瞭解,尋求共識;會議需要向社會與公眾開放,來讓社會獲得參與感並提高認識;會議還需要通過會場內外的開放最大限度吸收不同地區、不同文化中行之有效的傳統智慧。從這一角度來觀察,COP-14基本實現了這種開放。
但是,現在還不是能鬆一口氣的時候。離「愛知目標」的實現期限還有最後兩年,本次會議各國也一致宣佈將繼續促成「愛知目標」的達成,各國對現狀都有著清醒的認識,對背後的努力也都有著大致的預估。口號的意義不只是用來喊,檔案的意義也不是放在陳列館。COP-14成功與否,僅從會議設定、通過檔案和宣言的數量來評判也是不全面的,真正能夠評判它的,是下一次會議時再回首它的人們,和我們的子孫後代。
保護面前的世界,迎接有希望的未來
所有未署名圖片均來自IISD Reporting Services©IISD/ENB | Kiara Worth
文 | 杜鑫時
圖文編輯 | 孔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