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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展而凝重
」
文末有驚喜
以為極簡是北歐,日本的專利?那真是應該要好好補補我們國家的設計史了。
我們一直說明式傢具好,但是它好在哪裡,為什麼好,卻一直是一個不太清晰的概念,很多人談到明式傢具的定義往往用「簡約」、「典雅」,「素雅」詞模糊描述。
一般來說,明式傢具並不指明代的傢具,而是以明清傢具為代表的古典傢具藝術風格。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體系,三言兩語無法說清,於是這篇小小文章里,我們不開太大的胃口,只欣賞一把明代的椅子。
當然,一張椅子,不可能代表明式傢具的全部,只以小見大,以此窺見些那個時代的木作水平、審美方式,和一些些精神內涵。
首先呢,這張椅子長這樣:
你可能不認識它,但一看就可以猜到它是傳統的中國椅子。這把椅子經常出現在國內外古典傢具展或者書籍著作上,可以說是比較典型的中國古典傢具形象了。
椅子名稱複雜,專家喚做:
明式紫檀扇面形南官帽椅
暈了沒有?其實單從這個名字,我們已經可以看出解讀明式傢具的幾個必要成分:
明——是時代
明式——是風格
紫檀——是名貴木材的一種
扇面形——是結構的一部分
南——是地理,即江南,蘇州一帶的工匠派系
官帽——是造型的分類
椅——指有靠背,扶手的坐具。傢具品種之一。
所以一下子變得簡單了:
時代,風格,用材,結構,地理,造型
…這些關鍵詞構成了明式傢具獨有的藝術風格。
結構
「結構」是明式傢具中最基礎的存在。
結是捆起來,構是架上去,作動詞較好理解。中國建築,傢具多是以木為材料,於是便在六七千年前就發展出了一種「結」「構」的木作方法,
即我們所熟悉的榫卯技術。
這章木椅,便是用62塊木料,以榫卯技術精巧構成。全憑榫卯就可以做到上下、左右、粗細斜直連接合理,面面俱到。
北京匠師評定一件傢具的好壞,要在修復時,通過拆卸、重新安裝看到內部榫卯結構時才做結論。好的傢具榫卯合乎法度,精密嚴謹。
結構之美,藏在光滑的木材之下,是理性之美,技術之美。
造型
「榫卯」連結組合的成果,以前稱之為「樣式」,現在我們統稱「造型」。
王世襄先生在評價這把明代官帽椅時,稱之為:
「舒展而凝重」
,這個評價既是說
肉眼可見的造型,又是指其呈現的精神氣質。
從表面來看,這張椅子巧妙地與「黃金定理」一致,然而並非巧合,椅子在設計時同時遵守了
畢式定理
,也是
中國自古的勾股定理
,工匠在打造時便將這美妙的比例用在傢具之上,呈現出嚴謹,莊重之感。
而「舒展」之處在於,在整體結構方正的同時,椅子的造型中又
運用了許多的弧線
,這些弧線之所以好,倒不是線條本身美麗,而是它為由直線構成的空間增加了動感,
以韻律造生氣
。
於是,在嚴謹的標準中自由,塑造了這張椅子「凝重」「舒展」的並重。想像一下這把椅子,放在一個空房間。
它那自足的氣質可以撐起整個空間,不需要假借任何外物的陪襯。
裝飾
明式傢具裝飾追求簡約,而結構與造型已經構成裝飾,剩下的只有兩項,其中之一是
木紋
,這是所有
硬木傢具的特色
,明及清前期傢具多用珍貴的硬性木材,黃花梨木色澤亮麗,紫檀木沉穆雅靜。且質地緻密堅實,花紋生動瑰麗。木紋不以任何裝飾目的出現,卻成為明式傢具中最具有意義的
「超裝飾」元素
。
一張明黃花梨木圈椅
櫸木傢具木紋
而另一項,便是在這張官帽椅上的浮雕牡丹裝飾。椅子造型「樸實」,而這椅背上的牡丹浮雕,是唯一透露出它的「富貴」本色的地方。
明式傢具以素雅,簡約聞名,但不能一概而論。不同的傢具因造型的不同呈現出性格的不同,王世襄先生在《明式傢具的品與病》中,曾提出
簡練、淳樸、厚拙、雄偉、圓渾、沉穆、濃華等傢具十六品,繁瑣、贅復、臃腫、滯郁等八病
。其中濃華、繁瑣都是對其裝飾效果的評價。
稍複雜的傢具裝飾
美學
明式傢具的獨樹一幟很重要歸功於其美學風格。縱觀中國傳統文化,其中的文人藝術風格一直在延續,春秋的慷慨、魏晉的風流、唐的瀟洒、宋的婉約,到元以後,文人「挾鋸為匠」,他們從豐富精神世界下凡到俗世,由琴棋書畫到造園,造傢具。使得明朝起,物質生活添上了讀書人的美學觀念,逐漸轉變為對生活方式的追尋。
傳統文化尚含蓄,對「表現」有苛刻的要求,既要表現,又要隱藏,不能太張揚。
如此落在傢具上,落在一把椅子上,便發展成功夫都用在內部:
幾百上千年的木材,幾百上千年的榫卯工藝,以及幾百上千年的文化沉澱,刪繁就簡地變成幾根木條,還非要展現出一種輕輕鬆鬆的氣度,好似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這件明代官帽椅,在造型、用料各方面都極盡所能,可以說他是那個時代最好的椅子。然而它卻依然只是一張坐具,如同其他的明式傢具一樣,
生於藝術,落於生活。
其他明式傢具賞析:
清初 黃花梨 直窗欞玫瑰椅
清初 黃花梨 四齣官帽椅
清中 黃花梨 圈椅
清中 酸枝 彭牙鼓腿羅漢床
明末 黃花梨 座式小櫃
編輯/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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