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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是曹操還是袁紹?

滴滴想做的是“讓出行更美好”,外賣不是核心訴求,出行才是。 但當競爭者進入,滴滴卻沒有集中精力完善運營體系,提供更安全的出行服務,反而貿然進入外賣市場,並發生服務器宕機事故。 這種做法不僅戰術失策,而且戰略失焦。

圍魏救趙也許是最被廣泛誤解的一個戰術。 它被簡單理解為,遭遇攻擊後,反擊對方大本營。 如,京東拓展圖書品類,噹噹網則開始賣 3C 產品。

然反擊往往無效。

因為這不是發明者的本意。 孫臏說,“批亢搗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耳。”

圍魏救趙有前提,即魏以精銳攻趙以致國內守備虛懈。 孫臏真正考慮的是:避實擊虛,更大效用地使用兵力。 他不會為了攻擊魏國國都而攻擊,若守備虛懈的是魏軍糧倉,換攻擊對像也沒問題。

以官渡之戰為例:

根據《三國志》數據,戰前袁紹擁兵“眾十馀萬”;曹操卻“兵不滿萬,傷者十二三”。

如何擊敗兵力十倍於自己的對手?

孫子的攻守觀是,“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

後半句其實和圍魏救趙的精髓一致。 曹操說,所謂可勝在敵,就是“以待敵之虛懈也”。 所以,他在發現烏巢(袁紹屯糧之地)的守備虛懈後,便立刻點兵奇襲,火燒糧草。

有意思的是,袁紹的反擊策略選擇了“圍魏救趙”,重兵攻打曹操堅固的官渡大營。 結果,攻之不克,袁紹只餘 800 騎敗走。

曹操用圍魏救趙戰勝了袁紹的“圍魏救趙”。 如果你以烏巢之役為鑑,則肯定能理解,形似不如神似。

一、滴滴“守備虛懈”

美團做打車後,滴滴做外賣。

在前者進入上海 50 天、後者上線無錫 30 日的這段時間,統計混亂,利於任一方的數據都遭到質疑。 不過並不妨礙判斷。

即使暫時忽略兩者所進入市場的大小不同,只對比它們認可的“利於自己不利於對方”並被“第三方認可”的市場佔有率:

  • 美團打車是 15%~33%。
  • 滴滴外賣是 4.8%~6.9%。

你依然可以發現:美團的市場撬動能力高於滴滴。

二者的團隊均經百戰洗練,執行力強,並運用了嫻熟的交叉補貼、數據分析,為何戰果不同?

美團打車抓住了滴滴“守備虛懈”的戰機。

1. 事故頻發,品牌力下降

近兩年,滴滴發生了一系列事故。

小概率事件之所以頻發。 一方面是因為,打車市場的規模快速增長,小概率事件的絕對值增加。

另一方面,滴滴自身的成熟程度落後於市場增速。 運營漏洞百出,如鄭州空姐事件,滴滴在投訴監管、人車匹配、人臉識別的多個環節全部缺位。

當然,在面對這些任何新平台可能都無法避免的挑戰時,滴滴內部並非沒有問題意識。

年初,柳青(滴滴總裁)在年會上說,“過去三年裡,我們從單一業務迅速成長到多元業務,人數從700 人增長到8000 多人,我們的組織成長沒有跟上業務, 就像靈魂沒有跟上腳步,我們需要補課”。

另外,在鄭州空姐事件前不久,滴滴還發布了安全保障服務“關懷寶”。

它本可藉此在公共輿論裡獲取一定的諒解空間。 然而,市場只有滴滴一個提供商,用戶沒有選擇權,平日積累的怨憤情緒難以有效疏導,以致負面事件發生時,情緒被迅速放大。

2017 年以來,滴滴的輿論負面頻仍,標題里關鍵詞多是“卸載”:

2. 漲價增加交易摩擦

真正糟糕的是,滴滴對競爭的判斷過於樂觀。 自 2016 年擊退 Uber 中國後,市場份額逾九成,程維(滴滴 CEO)認為“戰爭已結束”,開始謀求盈利。

在提高抽成、漲價、“大數據殺熟”等一系列爭議事件影響下,用戶與滴滴間齬齟不斷。

劉飛(知名產品專家)說,美團打車“享受了‘滴滴民怨’紅利”。

這很形象。 負面輿論的主要肇始者是滴滴用戶,而不是媒體。

另外,借用俞軍(滴滴產品高級副總裁)的著名產品公式:

當滴滴的用戶體驗降低,美團卻迅速用低費率聚集了大量司機。 此消彼長,對於美團 App 上那“ 30% 有出行需求”的用戶而言,他們很容易從滴滴打車切換至美團打車。

雖然未來等待美團的還有運營效率的長期比拼。 但就短期而言,它已把握住了戰機,實現了“避實擊虛,更高效地使用兵力”的戰術效果。

二、平台競爭因素

《經濟學人》曾統計,Lyft (Uber 的北美競爭者)每花 1 元錢補貼市場,規模比它大的 Uber 就要花 4 倍成本留住司機和乘客。

雙邊市場平台只有價格一個競爭因素嗎?

在我看來, 關鍵的競爭因素至少有 3 個:品牌,價格,匹配效率。 只不過 Lyft 和 Uber 是同期進入的長期玩家,另兩項差距不明顯。

1. 品牌

平台公司與蘋果的區別在於:品牌的作用是獲取溢價還是引導銷售。

蘋果是垂直模式,掌握從手機生產到專賣店的所有環節,這有利於它塑造獨特的品牌文化,獲取溢價。

平台公司只介入了交易一個環節,服務提供者千差萬別,根本不可能讓所有餐廳、司機保持一個風格。 所以,能有效傳遞的品牌認知只有基本屬性,比如安全(食品安全,上門安全,乘車安全)和低價。

對平台公司而言,品牌的作用不是獲取溢價,而是讓消費者放心選擇你的平台。

根據 Byron Sharp 的研究,品牌競爭其實只取決於兩件事:你能否想起它(Mental Availability),以及購買的便利性(Physical Availability)。

如果用戶打車時,能想起滴滴是“一個安全、省錢的乘車選項”,那就成功了一半;如果滴滴還能在微信、共享單車、地圖等常用App 裡出現接口,讓消費者 便利使用,想要攻破將難上加難。

可惜,滴滴還沒來得及完成品牌壁壘的搭建,競爭者已入局。

而當滴滴進入外賣市場時,卻發現競爭平台有完整的食品安全數據和騎手資質考核。 反超需要時間。

2. 價格

價格最重要。

平台存在的意義就是以有效方式匹配供需,只有降低總交易成本才能增長。

Uber 重要投資人 Bill Gurley 說:

如果你志在贏者通吃的長期市場,則須建立一個摩擦最小的平台(包括產品和價格)。 高抽成是一種摩擦,因為你搶走了消費者的利益。

互聯網女皇 Mary Meeker 在 2015 年時用數據證明了這一點。

與 2018 年的打車市場不同,外賣競爭充分,美團與餓了麼六四分,任一方都無法壟斷市場定價。

部分用戶同時使用多個平台服務時,稱為多宿(multihome)。 按照諾獎得主 Tirole 的數學分析,一邊的競爭價格取決於用戶在另一邊的多宿程度;當所有買方都多宿時,平台定價趨近於邊際成本。

簡言之,競爭下的外賣市場價格摩擦低於近乎壟斷的打車市場。

王慧文(曾創辦美團外賣,現主導美團打車業務)接受《財經》採訪時說:

美團要學習亞馬遜,在高效率、大規模的基礎上維持低毛利,讓競爭對手失去生存空間……當外賣日單量達 3000 萬單時,每單才剛好實現盈虧平衡。

顯然,滴滴的外賣團隊不如美團打車幸運。 美團用低毛利做防守,令滴滴的反擊策略更像不是圍魏救趙的“圍魏救趙”。

3. 匹配效率

芒格有一個觀念,真正的大效應 lollapalooza 是在幾種因素共同作用下出現的。 比如,肺結核之所以治愈,是因為病人同時服用了三種藥物。

如果平台沒有足夠規模的供應,無法實現快速匹配,價格再低也無法吸引用戶。

比如 Uber 曾用過一個極具爭議的競爭策略。 發動員工用 Lyft 打車,然後在車到前取消。 目的是讓 Lyft 的司機覺得匹配率低轉用 Uber,進而乘客逐漸發現在 Lyft 叫不到車也集中到 Uber。

不過,規模供給提供的匹配優勢有限。 Lyft 創始人說,“規模效應到了一定點就沒用了,一般這個點是從接單到抵達的 3 分鐘時間限制”。

達到規模及格線後,真正考驗美團與滴滴的,將是實現 3 分鐘抵達所消耗的運營成本。 這與數據積累,匹配算法、路徑規劃、交叉補貼有關(有機會再展開論述)。 滴滴雖然無法在規模上抵擋同資本體量的玩家入局,但它的出行數據優勢也不是美團一日可追平的。

誰的運營成本更低,就能用更低價格吸引更多用戶,良性循環,進而完成 lollapalooza 效應。

三、勝負手在出行

我曾引用 Tirole 的理論論證外賣市場與打車市場的相似性。 當兩者的用戶重合度高達 19.46%,理論上,彼此均有機會挑戰對方。 只是具體到 2018 年這個時間點,進入難度是不一樣的。

孫子論兵,《計篇》為首,就是要求在戰前比較敵我條件,再決定戰與不戰。

“善戰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

既然美團在外賣市場的守備不虛懈,沒有值得把握的戰機,為何反擊策略一定是“圍魏救趙”呢?

出行才是整個戰局的關鍵。

一方面,出行是生活服務領域最大的變量市場:

  • 在今年初的 CES 展上,自動駕駛體驗進步迅速,如 Aptiv 和 Lyft 的合作。
  • 傳統 OEM 中,通用已完成年產量 10 萬輛的自動駕駛汽車設計,並決定明年量產。
  • 與 Lyft 合作補充了出行網絡數據後,Waymo 在今年初申請交通網絡運營許可證,不僅造車,而且決定參與出行業務。
  • 自動駕駛所採用的激光雷達部件一旦普及,價格將快速下降。 Velodyne 現在售價 75000 美元,但它承諾,如果明年訂單量達到 100 萬,價格可降至 500 美元。
  • 自動駕駛將率先應用於出行網絡,如滴滴、Uber,而不是私人市場。

整個出行市場正處於新技術大規模應用的前夕。 我們知道科技行業有一個特點,新技術的應用往往催生新玩家。

如果再不提升競爭力,出行市場份額不斷被美團撬動,那麼滴滴可能會重蹈 IBM 之路,將市場的主動權轉移到自動駕駛的零部件廠商手中。

反之,滴滴平台才能發揮最大價值。

另一方面,出行市場之於滴滴,意義不同於美團。 


美團視交易為核心能力,它的願景是“eat better,live better”,出行只是其中一項服務。

滴滴想做的是“讓出行更美好”,外賣不是核心訴求,出行才是。 但當競爭者進入,滴滴卻沒有集中精力完善運營體系,提供更安全的出行服務,反而貿然進入外賣市場,並發生服務器宕機事故。

這種做法不僅戰術失策,而且戰略失焦。

媒體空間不多,用戶耐心有限,程維需要回到 2016 年的狀態,向外界清晰傳遞滴滴的方向。 “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

1800 年前,烏巢是官渡之戰的勝負手。 烏巢被襲時,袁紹曾有機會阻止,但他不顧諫言,只派輕騎馳援。 旦夕間勝敗分矣,再無力逐鹿。

1800 年後,滴滴的選擇會是什麼?

 

作者:白一道,微信公號:格竹集(IDD:Mind7H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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